两人聊的正火热，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
　　钱宏远抬头望去，一个穿着实验制服的年轻人从外面走进来。

　　他眼睛一亮，连忙站起身。

　　“李阳同志，久仰久仰。”

　　钱宏远三步做两步，伸出手，主动打招呼。

　　李阳也伸出手，一脸敬意的问好。

　　“钱教授，欢迎您。”

　　“一路舟车劳顿，辛苦了。”

　　昨天晚上，曹启东告知了他这个消息，说核聚变材料研究所的钱所长，亲自携诸多研究员过来，协助他测试测验核聚变反应装置的材料。

　　听闻这个消息，李阳无比高兴。

　　他缺人手，尤其缺在材料领域经验丰富的研究员。

　　本来是打算让国家出面，在全国范围内，从各个研究所调配一些研究员过来。

　　没想到，钱宏远主动请缨，不仅自己过来，还带所里的众多核心研究员一起过来。

　　这是帮了李阳一个大忙，也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。

　　所以，今早刚从实验室出来，他就立马过来和钱宏远见上一面。

　　钱宏远摆摆手。

　　“不辛苦。”

　　双方相继落座后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。

　　“李阳同志，冒昧的问一句，目前您制备的是何种材料？它的表现如何？”

　　这是他来之前，就十分好奇的事情。

　　一直听曹启东说，李阳制备出了第一份核聚变反应装置材料，但是究竟是何种材料，表现如何？各项参数的情况等等，他都无从得知。

　　现在有机会当面询问，自然是要先解开心中的好奇。

　　李阳没有隐瞒，直言道。

　　“我是在ITER偏滤器材料数据库中发现，纯钨会在1200摄氏度以上，出现显著的高温蠕变，氘氚等离子体冲刷下的溅射率，会随晶体取向扩大至2.3倍。”

　　“所以，我利用第一性原理，再辅于溶胶-凝胶法，制备出了钨-铼-钇（W-5Re-0.3Y₂O₃）复合粉末。”

　　“钨-铼-钇复合粉末？”

　　钱宏远皱眉思索。

　　老实说，这些年他搞了这么多的复合材料，还从来没有将这三种元素，进行复合加工。

　　这让他更加好奇，这三种元素复合后的表现。

　　“李工能详细说说吗？”

　　“钨-铼-钇复合粉末的微观结构是什么样的？目前测出来的部分参数如何？”

　　李阳想了想，干脆邀请他去实验室。

　　“钱教授，不如这样，您直接和我去实验室看看？”

　　“正好这几天我测验观察了一下，有许多数据也都出来了。”

　　钱宏远巴不得能亲眼去看看这种新复合材料，想都没想，直接同意。

　　“那最好不过了。”

　　他站起身，跟着李阳直接前往实验室。

　　曹启东亦是如此。

　　不多时，几人来到实验室。

　　李阳带着他们来到实验台前，调取出这几天的实验报告。

　　“钱教授，您看看。”

　　“这就是钨-铼-钇复合粉末的一些数据，以及基于TEM与EBSD表征下的微观结构特征。”

　　钱宏远走到高角环形暗场扫描透射电镜前，观察钨-铼-钇复合粉末的结构。

　　李阳在一旁介绍。

　　“钨-铼-钇复合粉末采用多协同设计，基体为体心立方结构的钨铼固溶体。”

　　“钱教授，通过高角环形暗场扫描透射电镜，想必也能观察到它的一些结构形态吧？”

　　钱宏远的视线没有从高角环形暗场扫描射电镜离开，兀自点头。

　　“嗯，可以很明显的观察到它的一些形态。”

　　“一些如粉尘状的颗粒，自由分散在钨晶体边界……”

　　因为他对李阳制备的这个复合材料不是很了解，也没有掌握足够的信息。

　　使得钱宏远对于射电镜中观察到的诸多形态，都无法用专业术语来解释。

　　这无疑引来曹启东的一顿嘲笑。

　　“老钱，你也是材料领域的老手了，怎么评价起来一股子业余的味道？”

　　钱宏远两只眼睛立刻离开镜头，一脸不服的反驳。

　　“你行，你上，看看老曹你能评价出什么所以然来。”

　　镜头之下的钨-铼-钇复合粉末，完全没有规律可循，且和它此前制备的诸多复合材料都不太一样。

　　再加上他刚才，还没有向李阳好好请教这份材料的细节。

　　即便他在材料领域浸染多年，一时半会竟也无法完全分析出来。

　　只能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，用通俗的话，来简单描述。

　　曹启东笑了笑。

　　不就是观察一下晶体形态嘛，再简单描述分析，至于嘛？
　　他不信邪的走上前，两只眼睛直接对准镜头看去。

　　只是看了一眼，曹启东的神情就变得有些麻木。

　　这真的是复合材料？
　　为何射电镜下的外观结构如此复杂，而且还如此的凌乱。

　　他的颗粒分布完全找不出规律，运动的轨迹更是千变万化，就像是往嘴里撒了一把跳跳糖，根本无法预测它下一步的运动轨迹。

　　“嗯？怎会如此？”

　　曹启东抬起头，眼神迷茫。

　　钱宏远冷哼一声。

　　“老曹，你不是很行的嘛，来来来，分析一下这是什么运动分布，什么组态模式。”

　　他双手抱胸，一副坐等看他出丑的神色。

　　刚才他不是挺能耐的嘛，怎么现在露出这么迷茫的表情？
　　如果钨-铼-钇复合粉末下的外观结构和运动形态真有那么简单，自己至于啥都分析不出来么。

　　曹启东轻咳一声，尴尬一笑。

　　“这钨-铼-钇复合粉末有点儿不简单啊，老钱你分析不出也是正常。”

　　“李工，你和我们分析分析？”

　　他顺势将话题转移，免得钱宏远揪着他不放，可劲的羞辱自己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钱宏远的注意力立刻转到李阳身上，等待着他的解答。

　　李阳将射电镜下的图像放大到大屏幕上，指着上面的动态示意图，解释道。

　　“我们现在所看到的，是钨-铼-钇复合粉末的晶界析出相。”

　　“Y₂O₃纳米颗粒以弥散分布形式，锚定在钨晶粒边界，通过晶界钉扎效应，抑制晶体长大。”

　　“你们看……”

　　他换了一张上面注释了许多数据的图表，说道。

　　“经过EBSD分析，晶粒尺寸控制在3-5μm，比纯钨细化40%-70%。”

　　闻言，钱宏远脸色一变。

　　“纯钨常规晶粒尺寸在10-20μm，钨-铼-钇复合粉末的晶粒竟然只有3-5μm？！”

　　“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