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初生之犊(二)
这是他第一次独行到外面的世界,一切都感到新奇,彷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。
马儿时而散步在原野,呼吸新鲜的空气,时而快速奔腾,无忧无虑。
玄奘自幼父母管教严,许多事都不准做,如今像松绑的野马,到处放肆。
吃爱吃的东西、玩爱玩的游戏、看爱看的事物,一陆上吃吃喝喝,游戏人间赶往洛阳。
到了黄河渡口,有许多人在渡口排队等船,玄奘也下马,跟着大家排队。
在此之间,认识了好几个人,有的人投亲、有的人找工作、有的人去游玩。
玄奘认识一个好玩的人,他的名字叫做小六子,随父母一起前往京城,他们是杂耍团。
他看着小六子连续翻跟斗,三支小刀耍在手中,耍得好玩,人也幽默风趣,讲得一口好笑话,心中感到欢喜,喜欢跟小六子在一起。
虽然玄奘个子高大,但却是体弱多病、一介文弱书生,只念得一口好诗好词,对武术、杂戏等却一窍不通。
众人登上船,大船帆布张开,浩浩荡荡渡过黄河,船舱里挤满了人,各式各样的人,士、农、工、商都有。
这是玄奘第一次坐船,船身摆荡得厉害,肚里翻腾覆雨,极为不舒服,腹中物涌上喉中,吐得一蹋胡涂。
幸好有小六子照顾,替他擦一点凉酒,倒卧在甲板上,才好受些。
突然间,战鼓响起,旌锣大乱,数十艘小船开向大船,小船上插着“海龙寨”
的旗帜,纷纷围向大船。
大船上的人心慌意乱,到处躲藏,从小船上射出的飞箭,令船客们惊慌失措,不禁大叫。
“河贼来了!河贼来了!”
一个个河贼从小船跳到船上,见人就杀,到处抢夺财物,放火烧船,转眼间大船陷入一片火海......
天下大乱开始,许多人受不了重税与严苛劳役,纷纷逃避当盗贼,使世间混乱不堪,百姓更加疾苦。
海龙寨是专门抢夺行驶黄河船只的河贼,杀人不眨眼。
玄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,在混乱人群中逃亡,躲避河贼砍杀。
船客纷纷跳河逃亡,但玄奘不谙水性,一时愣住,不敢跳下,眼见河贼杀向自己,小命快要不保。
“慢着!”
玄奘出声制止挥刀的河贼,河贼一时楞住,刀停留在空中。
玄奘说道︰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你们既然强取人家的钱财,又何必伤害无辜的性命?”
河贼听道玄奘说法,不禁哈哈大笑。
“我们向来就是杀人越货,你们的性命又算做什么?”
玄奘紧接着劝道:
“你们有没有想过?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,你们杀死一人,会有多少人伤心?杀人者人恒杀之,今日杀了他人,他日总有人会杀你,到时你们的妻儿、父母、朋友不是会为你们的死,而伤心欲绝?”
玄奘这话说到河贼的心坎,许多河贼停止动作,不再继续杀人。
从河贼中走出一位女人,长得风华绝代,河贼弟兄见到她,都非常尊敬,称她为“大姊头”
。
“你们别被小孩唬了,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?天下定律,万世万物有生长法则,河贼不杀人,难道要济世救人?”
玄奘见到大姊头,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,突然间心中发烫,不禁望着大姊头的脸。
她的明眸眼睛,白皙面孔,不禁让人想多望她一眼,玄奘望着她,竟失了心神。
“小鬼头又如何明白世间人情冷暖?今日不杀人,他日人就杀你。为了生存,不得不杀人。你说是不是?小鬼。”
玄奘望了失神,竟忘记回答,大姊头瞪他一眼,他才回过神。
“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就算不报,你们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,杀人者会受到日夜煎熬,至死都无法摆脱痛苦。”
大姊头饶有兴致,回复道:
“天地定理,人有阶级,士人的儿子是士人、农人的儿子是农人,我们被国家社会抛弃,只能做河贼,杀人越货就是我们的天职。就如狮、虎、豺狼,一定要残杀其他动物,才能生活下去,这是不变的法则,是天理轮回。”
玄奘据理力争,继续声辩:
“那是不同的,我们都是人,我们有思考能力。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河贼,要不要成为河贼?乃是自己的选择。既然如此,要不要杀人?也可以选择。”
“哈!哈!哈!”
大姊头一直狂笑。
“你这小鬼有趣,满口歪理。先把所有人绑了,我要这小鬼认输,到时再杀光他们。”
玄奘一时面红耳赤,急着反驳:
“我说的才不是歪理。”
大姊头不再搭理玄奘,带领河贼将一群人押回海龙寨。
玄奘与小六子在其中,小六子心里害怕,向玄奘问道。
“你难道不害怕?竟然跟河贼讲道理?”
玄奘附耳小声说道:
“其实我心中害怕,我也怕死,一时情急说出口,但见不合事理的事,忍不住强辩。”
小六子竖起大拇指,赞赏道:
“我佩服你的勇气,你救了我们所有人。”
第二天,河贼将玄奘押去见大姊头。
第三天,玄奘一见到大姊头,心跳不已,脸色不禁发红。
“你怎么呢?一早就脸红通通,火气相当旺盛。”
大姊头特地准备了丰盛的早餐,宴请玄奘,玄奘毫不客气大吃大喝。
“也许这是你的最后一餐。”
玄奘听了,差一点吐出来。
吃完早餐,大姊头命人驾着小船,载着她与玄奘,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“大姊头,你究竟要带我去哪?”
“叫我凤姊即可,我的名字叫做林凤儿。我要带你去看清世界的真相,要让你知道你所说是错的。”
下了船,走进江边城市。
这个城市前不久遭受战争洗礼,四处残破不堪,饥饿、贫穷、痛苦缠绕着这个城市的居民。
玄奘在路上,看见了许多断手断脚的百姓,街上有好几具尸体,无人收拾,任由秃鹰啄食、虫蛆腐烂。
这个画面在玄奘的心中造成了很大的震撼,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悲惨的场景。
“跟我走……”
玄奘跟在凤姊后面,穿进极度脏乱,极度残破的市集,老鼠、蟑螂丛生,到处都是腥臭味,巷道极度狭小,只容得一人穿过。
凤姊与玄奘穿过窄巷,来到鲜少人进入的土窑间内,里面躺了数十人。
许多人身上发烂发臭,长了恶疮,苍蝇、蟑螂到处乱飞,他们的眼神好恐怖,充满悲凉和绝望。
玄奘的心中好苦,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状,眼泪不禁落下,极度震撼。
凤姊带他到这,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她想证明什么?“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。”
“什么?”
凤姊指着一对瞎眼的老夫妇,风年残烛,全身发烂恶臭,悲惨得不得了。
“他们是我的父母。”
“什么?他们是你的父母?”
玄奘不敢相信,这一对病厌厌、极度虚弱的瞎眼老夫妇,竟是凤姊的父母。
凤姊如今飞黄鹏达,身为海龙寨的寨主,竟然让她的父母住在如此脏乱、恶臭的地方,任他们眼瞎无人照顾,她是何居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