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翠翼鸠(一)
独孤达设下奸计,引回纥大军进入敦煌城,在城墙之上布满了弓箭手。
幸好阿旺达的警觉性强,发现事情不妙,紧急命回纥军撤退,墙上的弓箭手出现发箭攻击,转眼间数百回纥士兵中箭倒地,倒卧在血泊之中。
阿旺达愤怒,心知中计,转头一刀砍死史达,骑马率兵快速冲出敦煌城。
因为阿旺达机警,回纥军死伤并不多,只是独孤达此举,彻底激怒了回纥人,独孤达背信忘义,使回纥全族愤概不已。
回纥大军集聚在敦煌城外,全军愤怒,议论纷纷,看见回纥士兵的惨死,汉人无耻背信,誓死要杀进敦煌城,杀尽所有汉人。
民怨四起,怒声大放,阿旺达已经压抑不住民怨。
玄奘知道事态严重,特地求见阿旺达。
“我知道法师的来意,但汉人实在是太无耻,竟设下陷阱,想灭我回纥全族,这口气是我回纥勇士所不能忍。听听四周请战的声音,攻打敦煌已经誓在必行。”
“我知道今天再说什么,将军也不会相信,将军要攻打敦煌,也不是我可以阻止。但是一切的错,只是少数人的野心,今日请求,请将军不要伤害敦煌城的平民百姓。”
“法师的请求,本将答应,绝对不会伤害敦煌百姓。”
阿旺达率军攻打敦煌城,回纥军矫勇善战,气势如虹,是报被伏击之仇,只见一个个的云梯架在城墙上,一个个的回纥兵冲上城墙,与敦煌守军展开激烈战斗,进行残酷的肉搏战。
敦煌守军不多,并不是势力庞大回纥军的对手,且事出突然,请不到援军。
只见唐军纷纷败退,大唐士兵一个个被杀,城内战烟四起,尸体堆积如山,敦煌城内民心大乱,百姓纷纷向外逃难,陷入一遍烽火之中。
玄奘心中不忍,见如此惨状,心中埋怨自己。
原本是一片好意,想搓合回纥人与汉人和平相处,让百姓一同安居乐业,怎知事情会变成如此,出乎他的意料,反而使回纥人与汉人反目成仇,陷入一遍战乱。
独自一人走进敦煌城,眼见一个个的敦煌居民奔波逃难,纷纷逃出敦煌城,在街上躺了许多尸体,都是因为战乱而死。
玄奘心中懊恼,他们的死都是自己间接而为,原本本着一颗菩萨之心救世人,如今却害了世人,真是阴错阳差。
不管怎么懊恼,也救不回这些人的性命,玄奘口念大悲咒,希望替死者超渡亡魂。
“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.南无阿唎耶,婆卢羯帝烁钵啰耶.菩提萨埵婆耶.摩诃萨埵婆耶……”
玄奘独自一人潜入刺史府,回纥兵与唐兵在刺史府外发生激烈战斗。
一进入刺史府,就看见独孤达拿着火把与利剑,到处乱砍与疯狂大叫,独孤达神智陷入迷惘,招如此剧变,已经失去理智。
“完了,一切都完了,我所建下的伟业,就要在一夕之间全毁。我对不起大唐,对不起敦煌城的子民,今日敦煌城就要在我独孤达的手中失去,被回纥人占领。”
独孤达一人独自走进藏经阁,玄奘怕独孤达会想不开,尾随在独孤达背后,独孤达狂笑,看着上千卷的佛经。
“你们都是我辛苦收集的宝贝,我独孤达活不过今日,你们都要陪我一起葬身于此。”
独孤达放火要烧佛经,玄奘见事情不妙,立刻上前阻止独孤达,与独孤达不断的拉扯。
“清醒一点,刺史大人,这些是佛经,是至高无上的经典,一旦烧毁,就再也挽救不回。”
“今日敦煌城已经完了,与其让它落入回纥人手中,还不如与我丧生在火窟之中。”
“冷静一点。”
玄奘将手一甩,猛力打了独孤达一个耳光,清澈响亮。
“你打我……?”
“刺史大人,只希望你镇定下来,听我说完一个故事。故事听完,你若觉得没有道理,你爱怎么烧佛经就怎么烧,玄奘绝对不会阻止。”
“好,我就看你要编什么故事说服我?”
“我所要说的故事叫做‘翠翼鸠’
,很久以前,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名山,泉流清澈,果木茂盛。一对鸠鸟在大树顶端营巢而居,日子过得还算暇逸。在平顺的生活里,雄鸠努力的采集鲜美的果子,衔回巢内,小两口的爱巢终于堆满积存的果实。
“居安思危的雄鸠告诉妻子:‘家中储藏的果实先不要食用,现在外面还找得到其它足以谋生的食物,可以填饱肚子。天有不测风云,一旦遇到风雨,食物难得,才能靠储蓄的果子维生。’
贤淑的妻子连声应好,欣喜于夫婿的勤勉、顾家。
“日子一天天过去,巢中鲜美的果子经历风吹日晒,逐渐脱水干燥,原来满满一巢的量,因而缩减许多。不明究理的雄鸠怪罪妻子:‘我老早交待过,这些果子不可以食用,你怎么一个人吃掉?’
““我没有!”
妻子回答。
“之前,果子堆满整巢,现在少了,你没有吃?那果子到哪里去呢?”
先生不信地骂道。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少了。”
“他们俩争吵纷纭不可开交。突然雄鸠一怒之下,用嘴啄雌鸠的头顶。雄鸠那知,雌鸠竟然因此丧命。
“孤单的雄鸠,一个人难过得守在巢边,忽然天降大雨,干燥的果子吸水后又开始膨胀,满满填充鸟巢之中。
雄鸠心想:果子又满巢了,明明就不是她吃掉的。
“他对妻子忏悔:‘可爱的妻子,求你快快活起来吧,巢中果子真的不是你吃的,我早该相信你!一切都是我的错,妻子,请你饶恕我呀。
’
然而,一切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一对同修好之伴侣,能安乐住在山林中,却因为无知愚痴而杀害对方,因而造成损失,实在是不值得。
“一念之间,可能让好因缘转为恶业,也可以让恶因缘成为善缘。情绪生起的当时,一定要提醒自己,不要做胡涂事。
“佛经都是刺史大人努力收集而来,也是有缘得到,如今却要烧毁佛经,佛经一旦烧毁,就不能复得,此乃大大的不智,有愧于当初刺史大人向佛之心。
”
独孤达听了玄奘的故事,心中感动,已恢复理智,跪在玄奘的面前:
“法师,我错了,这一切都是我的错。
我不该背信忘义,更不应该心存烧毁佛经之意,差一点铸成大错。
”
“刺史大人能实时觉悟,就是成就大功德。
就算今日佛经落在回纥人手中,我想回纥人也会尽心尽力的保存佛经。
”
独孤达痛哭流涕,向玄奘深深的叩拜:
“这一切都实在太晚,我所铸下的大错,一切都无法挽回,徒伤多条人命,使敦煌城陷入大乱。
”
“只要觉悟,一切都来得及,俗话说得好: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;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
”
独孤达从怀中拿出一卷手谕,交在玄奘手中,对玄奘说道:
“这是我的手谕,法师凭我的手谕,就可以出玉门关。
祝法师此次去西方取经顺利,完成取经成就大功德。
”
独孤达又拿了数卷佛经交给玄奘:
“这是我已经命人辛苦译好的《莲华经》,希望法师能携带身边,好好保存。
”
“刺史大人的好意,小僧就此谢过。
”
玄奘拿起《莲华经》,爱不释手。
玄奘当夜凭着独孤达的手谕,逃出敦煌城,再通过玉门关,穿过伊吾国,再至高昌国。
过不久敦煌城就被回纥军攻陷,瓜州刺史独孤达也下落不明。
高昌国,是现今的吐鲁番,高昌国王名字叫曲文泰。
曲文泰笃信佛教,高昌国境内有许多小乘佛教的高僧,对佛法十分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