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又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我怀疑她是捷足先登了。”

　　“去了无常路9号？”

　　“是的。”

　　“那可是她的亲生母亲。”

　　路砚青一脸悲凉地摇摇头。

　　“这不好说，即便是亲生母亲又能怎样？利益很容易让人走极端！”

　　“那倒是。”

　　“不过，老师，我想请你帮个忙。”

　　老局长愣了一下。

　　“请我帮忙？帮什么？怎么帮？”

　　“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赤水镇。”

　　“去那里干什么？”

　　老局长一脸地惊愕。

　　“我有种感觉，顾幽兰或许并没有得什么老年痴呆，她是故意装出来的，很有可能她知道真相，但又怕惹火烧身，就使出了这个权宜之计。如果你去了，她很可能就会恢复正常，开口说话。”

　　老局长面露难色。

　　“这怎么可能？其实我们也很久没有接触了，再说了，我们关系本来就不怎么亲密。”

　　老局长很显然在委婉的拒绝，但路砚青却并不死心。

　　“还有一个原因，现在洛清禾藏在赤水镇里，想要抓住她并不容易，我想得到你的帮助。”

　　这样一说，老局长道不好再推脱了，再说，他一开始还做过“关键时刻帮路砚青一把”
　　的承诺，现在很明显路砚青在一步步地走向真相，他怎么能不进则退呢？
　　“好吧，我就陪你走一趟。”

　　路砚青表现出异常的兴奋。

　　“那太好了！那你准备一下，我们晚些时候就动身。”

　　“晚些时候？”

　　“对呀！不是都说赤水镇里白天是天堂，晚上是地狱吗？我们黑天之后去岂不更惊险刺激？”

　　老局长开心大笑。

　　“惊险刺激？今天我就陪你惊险刺激一回！别说，那种激动人心的办案场面我还真有点怀念呢。”

　　路砚青也陪老局长开心地笑了起来。

　　夕阳沉到了城市建筑物的后面，西边天幕上只剩下一抹昏暗的红色，整个城市被笼罩上了一层昏暗的色彩。

　　在奈河城通往外面的那条省际公路上，路砚青平稳地开着车子，他的后边坐着精神矍铄的老局长。
　　此时两人都看起来很平静，但有谁知道，在他们内心深处却是一番怎样的波澜壮阔。

　　当然，他们的“波澜壮阔”
　　有很多相同之处，比如即将发生在赤水镇的无法预知的场面、真相即将被破解的兴奋、敌人即将出现的紧张感。
　　当然还有许多不同之处，只是他们各自想着心事，很难预知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。

　　车子驶下省际公路，驶向了通往蜘蛛岭山区的崎岖不平的山路，蜘蛛岭层峦叠嶂的轮廓开始显现在前方的天幕上。

　　路砚青看了看里程表。

　　“大约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。”

　　老局长并未说话，只是沉闷地应了声“嗯”
　　，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透出一种冷峻肃穆，路砚青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，没再开口。

　　远远地可以看见赤水镇的大牌坊了，隐没在朦胧的雾气里，远远看起来像一条横跨半空里的长蛇。
　　随着雾气的流动，长蛇似乎也在不停地摆动着身体，看得人心里发冷。

　　路砚青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局长，发现他正闭着眼睛，看起来他已经对外面的景物很熟悉了，没什么可以引起他的兴致，所以他宁可把时间用来回忆往事。

　　路砚青料定他的内心里正往事翻涌。

　　路砚青停好车子，给老局长打开车门。

　　“老师到了。”

　　老局长缓慢地睁开眼睛，似乎正从一场遥远的回忆里苏醒过来。
　　他探着头望望窗外，似乎想确定一下路砚青的话，然后才缓缓下了车。

　　老局长严肃的脸上蒙着一层灰色，像是淡淡的忧伤，还有种悲壮的味道，这让路砚青看得有些鼻尖发酸。

　　“前面就是无常路了。”

　　路砚青提醒道。

　　“是呀！有日子没来了，人老了，记忆也模糊了。”

　　路砚青低垂着眼，有些不敢看老局长的表情。

　　走过无常路的石碑之后，路砚青突然感觉身后没了动静，回头看时才发现老局长并没跟上来，此刻正站在那块石碑跟前，低头矗立着，像一尊黑色的雕塑。

　　路砚青看得有些心头发麻。

　　片刻之后，老局长缓缓跟了上来，依然低着头，与来之前那副精神矍铄的样子比起来，简直像换了个人。

　　路砚青默默地走着，并未说话。

　　无常路９号到了。

　　路砚青和老局长同时站住了。

　　他们一起望着这座古老的住宅，像是面对一座古老的墓碑。

　　路砚青瞥了一眼老局长，发现他表情依旧苍凉肃穆，似乎面对的不是一座老宅，更像一段充满痛苦回忆的往事。

　　老宅的大门紧闭着。

　　路砚青上前叩响了门上的吊环。

　　无人应声！
　　路砚青推了一下，门开了。

　　石榴树下的竹制躺椅里，躺着一头白发的顾幽兰。
　　只是这一次她闭着眼睛，似乎正沉浸在回忆之中。

　　老局长朝顾幽兰走过去，他的脚步很轻，似乎怕吵到她。

　　但老局长的脚步也有些明显的错乱，路砚青料定那是因为他的心里不好受而影响的结果。

　　夜幕逐渐降落到这座古老的散发着腐朽味道的小院，小院当中有两位老人，一个立，一个卧，像两尊雕塑，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顾幽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，路砚青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一丝亮光，心头一震。

　　亮光意味着活力，意味着清醒！
　　可出乎他的意料，亮光转瞬即逝，倒是老局长似乎受了很大震动，他突然俯下身体握住顾幽兰的手，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。